湛兮捂住隱隱作痛的腦殼, 這一次, 他笑不出來了, 陰沈地問：“你為什麽老搞我。”

言語之中大有一種你的回答要是不能讓我滿意, 我就打爆你狗頭的威脅。

438求生欲爆棚, 立馬否認：“我沒有！”

湛兮舒了一口氣, 隨意打量了一下這出租屋的構造, 放緩了語氣：“好吧……那你說吧, 支線任務又是什麽？”

“支線任務——拯救世界。該任務完成沒有獎勵, 失敗則倒扣20積分。”

“拯救世界？具體點。”

“沒了，就拯救世界四個字。”

再您媽的見！

湛兮白眼一翻：“我能拒絕接受任務嗎？”

拯救世界？就這麽點資料拯救個鬼？具體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, 還拯救世界？怎麽算是拯救到了也不知道, 感化惡人還有個懺悔值的標準呢, 拯救世界連成功與否的標準都不在。

“不能, 任務一旦觸發則自動接受。”

湛兮：“你們系統上輩子是不是霸王投胎？”

“系統沒有上輩子。”438慢悠悠地說。

湛兮忽然驚覺, 他很久沒有聽到438尖叫著說什麽……“檢測到宿主存在侮辱系統的語言”之類的警告了。

它似乎漸漸地相信他，放松了對他的警惕, 也松弛了對系統與宿主之間距離的把握，湛兮忽然想到, 438這麽天真，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被某個“垃圾宿主”給坑慘了？

他沒有再理會438，徑直進了洗手間，洗了把臉, 拿著毛巾擦幹凈臉上的水, 靜靜地看著鏡子裏的人, 鏡子中的青年五官精致，整張臉的組合柔和中仿佛有瑩瑩的光暈一般。

這張臉，一看就是溫柔體貼的人，像是天使一樣美麗，身負光輝的感覺。

又來了——那種不真實的感覺。

湛兮久久地凝視著鏡子中胡悠維的臉，漸漸地，他感覺眼前的鏡子發生了扭曲，而鏡子中的人，雖然還是同一張臉，卻露出了和湛兮截然不同的表情。

鏡子裏的胡悠維的臉，忽然就笑了，嘴角緩緩裂開，一直到最大的極限，眼睛也隨著嘴唇的動作而同步放大，瞪大到無比突兀的程度，掩蓋在唇後的那一排整齊的牙齒，似有寒光……

誇張到了極致的扭曲的笑容，神經質又癲狂的笑容，那種非人的扭曲和浮誇，能叫人頭皮發麻，毛骨悚然。

“你果然在這具身體裏。”湛兮一臉‘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那麽傻-逼’的表情，莫名嫌棄，不過語氣還是淡淡的。

鏡子中的胡悠維，倏地收斂了所有的面部表情，目光沈沈，面無表情地盯著湛兮看。

一種威脅感從其眼神中傳遞，這種脅迫的、給人以壓力的感覺，並不通過對方的其他舉動來展現，只用通過一雙沈沈無神的，空洞的雙眼。

這雙眼空無一物，毫無生氣，仿佛永遠不會聚焦一樣的死氣沈沈。

令人悚栗，哦對，這裏面不包括湛兮。

“像極了你的老板。”湛兮嘴角微微翹起，托著雙肘，頷首點評鏡中人的笑容。

末了，他問鏡中人：“胡悠維，你變成了你曾經最厭惡的樣子了？”

※※※

“滴滴滴！恭喜宿主，你成功……”

湛兮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……呸，是百毒不侵了，他淡定如斯：“說吧，你又要整什麽幺蛾子？再來一個支線任務？”

“不是，我只是恭喜你，成功發現了你這具寄宿體的異常。”

“胡悠維笑起來那樣子還真挺變-態殺人狂的，和我看過的那些什麽驚悚啊恐怖啊血腥啊之類的電影裏的一樣，和他記憶之中的他自己完全不一樣……說吧，他停留在這具身體裏做什麽？不是說了我完成了任務，他就會回歸了麽？”

湛兮是真的佛，佛到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沮，佛到什麽都好，什麽都行，任務一個也行，三個也無所謂，身體裏住自己一個也行，住多一個也無所謂。

你不能指望一條鹹魚，能主動讓自己每天都充滿電，大多數情況下，他這條鹹魚連翻身都懶。

“你都不會生氣的嗎？”438小聲叨叨了一下。

生氣？為什麽要生氣？不是有個順口溜，他人生氣我不氣，什麽氣死我了誰來賠，多有道理，湛兮冷笑，氣死我了誰來賠？凡事冷靜，淡定，佛就對了。

茍住！我們能贏！

至於到了不想茍了的時候，那就——拔刀，再您嗎的見~

生氣是不必要的，不然遲早要被自己給氣死，湛兮表示自己真的還想再活n 1個五百年。

“原身是想要看看，如果你處在他的處境裏，會如何處理這些事情，至於如何變成了反人類的記憶缺失，則是為了加大你的任務難度，副任務的獎勵就是從胡悠維他自己的魂力上抽取的。”

438繼續補充：“在此期間，他只能看著，不能幹擾你的，你放心。任務完成，他回歸本體之前也會被格式化一遍，世界容不得那麽明顯的bug存在。”

“想要看看別人成為你，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？”湛兮語氣低低的，緩緩地重覆這句話，然後，嘴唇緩緩舒展……他笑了。

“胡悠維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反人類，還一點錯誤都沒有？你是不是覺得不論是誰，站在你的立場和處境，都會丟掉為人的一切？被同化成瘋子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反人類了，甚至向無辜的人舉起屠刀了，都是被逼無奈的？”

沒有人回答，這個出租屋內，靜悄悄的。

湛兮也不在意，他只是語氣輕蔑地下了總結：“我不需要你的答案了，你徹底變成了你最厭惡的樣子。”

還好系統還要把胡悠維洗刷一遍，才會放他回歸本體，不然湛兮幫他掃清一切障礙，放縱一個反人類回歸本體，簡直是放虎歸山的真實寫照。

※※※

湛兮去過兩趟現代位面，努力學習了有關於電子信息工程的相關知識，怎麽說呢，這項技術可以被他利用著去做一些事情。

比如隱藏自己的信息去聯系一些類似於“偵探機構”的工作室，讓他們去調查丁婆子早年訛人的所有證據。

這個世界上，沒有什麽東西能徹底的幹凈，千萬年的雪山化靈，他家山叔都做不到，更不要說普通人類了，只要丁婆子做了，那事情就絕對有痕跡。

湛兮動用了原身從不去動用的存款，交代了調查丁婆子的任務之後，他還暗戳戳地去聯系一些特殊的服務工作室……

丁婆子不是喜歡訛人發家致富麽？

那就讓她嘗一嘗，被訛到家破人亡的滋味吧。得於斯者毀於斯，她從哪裏站起來的，湛兮就從哪裏把她踩下去！

然而更多的，湛兮就查不到了，他技術還不夠不過關。

但是這個位面，總覺得是有關於這方面的，和這些電子信息技術有關的感覺。

這個世界給了湛兮一種虛假的感覺，只是這種虛假的仿真感很奇妙，甚至會令人有一種恐慌感。

如果這個世界是虛假的，那麽存在幾種情況，最有可能的是以下兩種：

第一種是，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存在的，這個世界是他人的精神殿堂，也就是他人意志構造出來的虛擬世界；

第二種是，這個世界是一個電影世界或者游戲世界之類的另類存在。

……

如果是第一種，那湛兮等同於進入了別人的靈府，靈府的主人就是世界意識，生與死皆由他人，可是湛兮沒有這種被-操縱了生死的感覺，世界意識的存在並不明顯，也不具備明確的震懾感。

個人的精神殿堂總歸是不夠完美的，會存在各種各樣的缺陷……用現代化說，叫bug。

更簡單的說，一個人看世界不可能面面俱到全部看到，所以當這個人衍生出自己的世界的時候，這個世界也就是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的樣子，而不是世界本來的樣子。

比如說，刻板的臉譜化。

就打個比方，某些歪果仁眼中的種花家，是落後破爛野蠻貧窮啥啥啥的。那麽這些歪果仁如果可以構建自己的精神殿堂，裏面的種花家就會展現出這樣落後貧窮的樣子，可是真實世界不是這樣的。

一開始湛兮就曾疑惑，為什麽他會有一種時時刻刻被監視的感覺，難不成他活在別人的靈府之中，被肆意窺探了？他甚至在懷疑，他活在了別人的思維裏，原身胡悠維並不是原身自己，而是從他人精神中誕生出來的新的獨立意志……

甚至原身可能是某個人，人格分裂出來的意志體，只是他自己不知道。

可是到了後面，湛兮又推翻了這個猜測。

因為最讓湛兮覺得詭譎的，這個世界的臉譜化，竟然在進化！

胡悠維被訛人的時候，這個世界一片譴責，甚至是一片秉持“人道主義精神”讓胡悠維認罪賠錢，這就是一種非常僵化刻板的臉譜化，也是湛兮認為的第一個疑點。

但是湛兮過來了，光是今天，網絡上的言論就進化了不少，至少出現了各式各樣的言論，雖然這些言論依然刻板和臉譜化，但是至少豐富了一些。

一個人很難扭轉個人對世界的看法，更不要說輕易誕生多樣化的人格，他可以斷定，這不是別人的精神殿堂，而是另一種存在。

這恰恰說明這個世界，確實是一個虛假的世界，但不是他人的精神殿堂，不是第一種情況。

天知道湛兮有多麽擔心，麻蛋的要是他莫名其妙地被丟入了別人的精神殿堂，雖然對方的實力不至於能對他造成什麽傷害，但是湛兮也會覺得不爽的，靈府這玩意兒，絕對不可以輕易進出。

進出他人靈府，強者之於弱者，是欺淩；弱者之於強者，是找死。

也好在確實不是這麽覆雜的精神殿堂、靈府世界什麽的，不然湛兮很難在不傷害這人的情況下突破這個世界。

那麽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？

湛兮看著電腦上，之前叫的偵探機構一下子就傳輸給他無數丁婆子的“犯罪證據”，那種詭異的違和感，又一次冒了出來。

神經病啊，你特麽查這麽多東西，一個小時都不用就全查好了？！

然而不等湛兮吐槽，對方竟然淡定地表示已經幫他連後邊的事情都做好了。

現在警方直接立案調查早些年的丁婆子訛人事件，這些音頻視頻路人證明等等證據，全網鋪天蓋地。

湛兮：“……有人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幫我弄死丁婆子。”

他站在並不寬敞的出租屋正中間，寂靜無聲中，緩緩地轉了一圈，然後笑了。

真是有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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